寒风瑟瑟,也是近春了,这今年城里比往年寒的太多太多,就连梅花都给雪色掩去,梅香里,满是寒意。今年的春呐,莫不是雪色夹着抹抹大红的喜庆就着凛冽的寒风过吧,兴许夜色中会开出几朵刹那的烟火,点缀一下这寒春的喜意吧。
那枯树下,那破庙里,一个弱小的身影直直地立在风雪前,庙中有一堆冒着点点火星的炭火给他带来一点点的温暖,从伶仃的余光中可看到他身上那身五颜六色的烂成一条一条的破棉衣——那身不知该称为破布,还是衣服的衣服。一头如鸡窝的乱发,一个低耸的鼻子,嘴唇是令人心碎的紫红色,干瘦的身子在不住地抖着,不知是抵不住这寒春的冷冽还是多日饥饿,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恐惧以及那圈圈的无助。
火堆旁卧着一个蜷缩着一动不动的“臃肿”的身影,透过漏雪微光可看到那人身上花花绿绿的布条干草,庙里那残存的神像也不之是为何方神魔所立的,只见那依稀狰狞的石像给剥去了身上的金箔,彩衣挂的十分褴褛,真替立这寒春里的它觉着冻得慌。那“臃肿”的身影身上盖着那花花绿绿的布条就是在那尊大神身上扒的,只是那神魔的力量似乎没留住那人的命,他满脸冻的紫红,一动不动,往日的牙齿敲击声,往日的索索抖动声,往日身上的余温,不算有力的心跳声都没了,在这春日里,他终是没有熬过去,熬过今年的那份寒。
真可悲啊,那个站在门口瑟瑟地望着这场春雪的那个小人儿还傻乎乎地守了那具蜷缩的死尸三天,就那样费力地一条条地向火堆里添着湿柴火,也不顾给薰得咳了三天,可是三天里不管他怎么摇晃那人就是醒不来,不管他叫了多少句“阿爹”,不管他喊了几句“饿”,不管他哽咽了多久,那人就是不再醒来。直到最后,他终于哑了,饿了,春寒快冻透了那堆火,冷与饿让他也倒了下去,直到又一场春雪落,他才给一股更寒的春寒冻醒,也无人知为何这春寒未冻死衣衫单薄的他。
瑟瑟地抖着,他又推了好久那个已经永远睡去的人儿,直到他真的快要僵在这寒春中,在这像一个坏了肺的人在喘息般,时不时还能吐出星星火点的炭火旁,这料峭寒春中的破庙里时,他终于放弃了继续叫醒那个他认为在装睡的骗子了。
冷与饿让他一抖一抖地来到了庙门口,望着连天春雪,他只知道他想吃东西,吃很多很多东西,那流油的还能挑出些许肉的骨头,那一个个看起来那么诱人的剩菜翁子,还有过节才会有的大布施以及人们留下的那满台的瓜果贡物。那是多久才有一次的稀罕玩意啊。
雪中留下了一行深深浅浅的脚印,时而还有两三个浅坑,他的那双小脚都快动不了了。
人群依旧匆匆,无人在意着身旁的那抹混在红色大潮中,有如逆流的斑驳彩色,矮小的他在只能看到腿的人群中给人当成球般地踢来碰去的,本来就已经站不稳的他只能在地上艰难地爬着前进,雪将他的手冻的愈加紫青,那双满是裂痕的小脚在这春寒中已经动弹不得了。
他记得不远处就是那座贼灵的仙人庙,那有好多好多的贡品在等着他呢。
一路就蹭着雪爬着,人不知怎的渐渐稀少,他闻到了贡品的香味,抬头就看到了仙人庙那洞开的大门,那里今日一个人都没有哩,连平日会成群结队趴地上要饭的那群乞丐们,今日竟都不见了踪影,明明今日贡品依旧如山,香气更为迷人,可为何一人也无呢?他亦忘了平日他人那般经验,一路就往庙中爬着,就快到了那庙中。
突然,地面抖了起来,他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马蹄声,转过头,一脸迷茫地望向身后。
只听”啪“的一声,一条浸过油的鞭子从他身上带起一行血花,他感受到了比这春寒更为刺骨的痛——一堵凶神恶煞的肉墙遮住了他头顶的天穹,”这是哪来的臭虫!”然后又是一脚,有如踢死猫般将他踢到了一旁一个人们用于堆放垃圾的阴暗墙角,大概四,五米的距离,也就噗呲一声,溅起几片无人注意的飞雪。
过不了多久,一队兵士开路而来,停在了仙人庙前,分列两旁,肃穆无言,接着一辆马车随后驶来,停于这庙前,一个身着紫衣,一头黑白参差的头发有意无意地披在肩上,腰上戴着一块玉佩,上有城主二字的人,由车上缓缓而下,尊贵之气刹那间如瀑外露。马车旁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匆匆迎上,一身道袍甚是惹眼。
“恭迎城主,常天师!“一时众兵士齐声呼喊。
只见那城主摆了摆手,他一旁的那位常天师连连尖声道,“吉时已近,这接仙宴备的如何了?”
“回天师话,接仙事宜皆已就绪,只等仙人降世赴宴罢了。”一旁一个仆人突然出现在仙人庙口,小跑着来到二人面前,低着头向二人禀报。
“甚好,甚好。”城主把玩着手中的扳指,偏过头问身旁的常天师“此次,乃何方上仙临世啊。”
“禀大人,此方降世者乃是六方大仙尊中的一位,听天玄音仙尊。”常天师双手结印颂仙尊尊号——玄音。
“那必可佑我白越城千秋安乐啊。”城主面露喜色,双手轻轻摩梭着。
话音刚落,原本漫天春雪渐落渐小,全城之人耳畔皆响起一声铮然琴音,全身百骸刹那顺畅疏通,说不出的舒畅感。
只是那蜷缩在雪堆上,快被白雪掩去的那个小人儿,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血液在雪地上有如花开,似朵牡丹,剧痛令他直接晕死过去。
而庙前,众人皆抬头望天,一个背着古琴的仙人凌空而立,身畔仙音阵阵。
常天师高呼“仙来之年,吉星照白,全城恭迎仙尊临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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